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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的“教育革命”

来源:人民网 作者: 时间:2014.11.20

在1958年的“大跃进”运动中,曾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所谓“教育革命”。这年的“教育革命”具体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强调教育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开展红专大辩论,用当时流行的“插红旗”“拔白旗”的方式,在批判所谓资产阶级学术思想的同时,组织学生编教材、编讲义;二是强调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大搞不同形式的勤工俭学,在“大跃进”高潮中发展到组织师生大炼钢铁,大办各类工厂;三是用群众运动的方式办教育,实现各类教育的“大跃进”,特别是不顾条件开办一大批高等院校。

“破除对资产阶级专家的迷信”

1958年5月召开的中共八大二次会议,是为“大跃进”作最后动员的一次会议。在会议的讲话中,毛泽东多次讲到“插红旗”“拔白旗”的问题。他在5月8日的讲话中说,我们要学列宁,要敢于插红旗,敢于标新立异。当然,标新立异也有两种,一种是插红旗,是应当的,如列宁向第二国际的标新立异,另插红旗。旗帜横竖都要插的。一个合作社、一个生产队,就有一面旗帜。无产阶级不插红旗,资产阶级就一定会插白旗;与其让资产阶级插,不如无产阶级插。不要留空白点。资产阶级的旗子,我们要拔掉它,要敢插敢拔。5月20日的讲话中,毛泽东又专门讲到了“插红旗,辨风向”的问题。他说,凡是有人的地方都要插旗子,不是红旗,就是白旗,或者是灰色的旗子;不是无产阶级插红旗,就是资产阶级插白旗。现在有少数落后的合作社、工厂、机关、学校,它们那里不是红旗,而是白旗或是灰旗。我们应当到落后的地方走一走,发动群众,贴大字报,把红旗插起来。

毛泽东在讲话中虽然没有指明红旗和白旗是什么,但八大二次会议结束时《人民日报》发表了题为《把总路线的红旗插遍全国》的社论,实际上把什么是红旗说得很明白了。“红旗”就是总路线,也就是搞“大跃进”,就是多快好省;“白旗”者,乃与总路线、“大跃进”相抵触的思想观点及人和事,就是所谓的“观潮派”“秋后算账派”。“红旗”与“白旗”的区分,就在于要不要鼓足干劲、力争上游,要不要、能不能把事情办得快些好些。凡是不赞成或反对“大跃进”者,就是插的白旗,就应当拔掉。“拔白旗”也就是对反对或消极对待总路线、“大跃进”者采取组织措施。拔旗的方法,就是当时流行的“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即“四大”)。八大二次会议后,全国开展了大规模的“拔白旗”运动,一些对“大跃进”有抵触情绪的干部群众被当做“白旗”而遭批判。所以“插红旗、拔白旗”的过程,也就是进一步发动“大跃进”的过程。

根据八大二次会议提出的“插红旗、拔白旗”的要求,在哲学社会科学领域,批判“资产阶级学术思想”,就成为“拔白旗”运动的主要内容,当时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比较有影响的学者,几乎全被当做“白旗”而被批判过。当然,“拔白旗”仅仅是“破”,即破除了对专家教授的迷信,但同时还需要“立”,而组织学生和青年教师编教材、写专著,就成为“插红旗”的重要途径,

北京师范大学在这年曾被誉为“教育改革中的一面红旗”。北师大之所以成为“插红旗”的典型,是因为该校在教学改革中“大搞群众路线”,实行“三结合”制订新的教育大纲。

何谓“三结合”?即系党总支、教师、学生结合起来,共同编写新的教学大纲。在这三者中,党总支无疑是新大纲的领导者,而教师和学生的“结合”,便是各编一套大纲,比较优劣,实际上也就是师生唱对台戏,看谁的戏唱得好,评委就是党总支。

北京师范大学的教学改革,是从这年6月中旬开始的,“学校党组织横扫自卑和对旧专家的迷信,发扬共产主义敢想敢说敢干的大无畏风格,全校10个系由党委会和10个总支66个支部挂帅,积极领导这一运动。改变过去修订大纲、编写讲稿由少数人包办的专家路线,放手发动全校所有的青年教师和4000多个学生,大家共同搞这一项工作”。这次教学改革“两条道路、两种方法的斗争十分激烈”,部分教师特别是老教师,“仍站在原有的框子里,瞻前顾后,扭扭捏捏,枝枝节节地修修补补不作本质上的改革”。为此,学校采取了“打擂台”或“对台戏”的方式。前者是教师和学生就同一课程分头准备提纲,然后在一起讨论,相互取长补短,共同制订一份新的教学大纲;后者是学生和教师各拟订一个或几个提纲,然后师生的提纲都摆出来,进行评比,开展辩论,选出其中较好的一个为基础共同修改定案。

该校中文三、四年级部分学生,“破除对资产阶级专家的迷信”,在中文系党总支直接领导下,成立“中国古典文学改革小组”。大纲编写过程中,学生们按照中国古典文学的阶段,把35个人分为8个战斗组,分头到学校和北京市有关的图书馆、民间文学研究机构等处找材料、抄材料,“在四五天的时间里,四年级的26人共看了291册书”。这就意味着平均每人读了11本书。不但如此,有的书“连老教授都没有看过”。至6月29日,学生的教学大纲初稿完成,但发现元朝文学这一部分还不满意,于是又分工去看有关的文学史材料,“一夜之间重新赶写出来”。仅仅7天时间,一部新的古典文学大纲就写成了。

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以师生唱对台戏的方式编写教学大纲闻名,而北京大学中文系则因学生编文学史而声名远播。北大中文系60个学生分成了先秦组、魏晋南北朝组、隋唐五代组、宋元组、明清组、近代组,然后分头找资料,分工写作。经过30多天时间,一部长达70万字的中国文学史书稿写成了。这部书的前言,一开始就批判资产阶级学者“仍然迷恋于资产阶级唯心主义思想,顽固地坚守着个人学术独立王国”。接着宣布“我们这些站在党的红旗之下的无产阶级学术的新兵”,要“向资产阶级学术思想展开不调和的斗争,并在这场严重斗争里,把自己锻炼成插红旗、拔白旗的社会主义科学大军中的坚强战士”。这部书刚刚写成,就引来了一片赞美声。

中文系的学生编提纲、讲义,历史系的学生也就发挥自己所长,写历史,欲与“资产阶级专家、学者”比高低。北大历史系亚非史专门化(即专业)的11个学生,突击半个月,完成了20万字的《阿拉伯各国人民民族解放运动史》;二年级一班的学生写出了《北京清河制呢厂厂史》;二年级二班编写了《安源路矿史》;就连一年级学生也苦战20天,完成了《祖国大跃进一年》的初稿。

复旦历史系的学生通过一周的创造性学习运动,打破了迷信专家的思想,“他们以毛泽东思想为指导,运用马列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来分析问题”,不仅写出了全部基础课的新教学大纲,“还编写出了许多门尚是空白学科的大纲”,例如中华人民共和国史、中国工人运动史。

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的师生写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十年大事日志初稿》《新艾森豪威尔主义批判》《论中近东阿拉伯各国人民的解放斗争》等。“这些著述,一反以往的恶习,数量上是今多于古,而且大多数是为当前政治服务的。”

南开大学历史系青年师生编出了《马恩列斯及毛泽东论历史科学》,还编写了中东、北非、拉丁美洲、东南亚民族解放斗争史及大事记,以及《中国和阿拉伯的关系》《美帝侵华史》《纸老虎现形记》《雷海宗反动政治学术思想批判》《资产阶级学术思想批判》等。

据上海交通大学党委宣传部介绍,交大船舶制造系的青年学生,在短短的一周时间里写出了百万字的教材和讲义。其中,二年级的部分学生用6天时间编出了一本长达42万字的《理论力学》,二年级的22个学生用10天的时间编写出了22万字的四年级用《造船工艺学》,三年级的部分学生用7天时间编出了7万字的《船舶阻力》。

吉林大学苦战六周,全校共编写136门课程的346种教材,总字数达2500万字。“这些教材的共同特点是从实际出发,打破旧体系,建立新体系,有许多是质量较高的。”这样数量庞大的教材,都是根据自编、自审、自刻、自校、自印的“五自”要求,由各编写小组刻印出来。其中,中文系四年级全班24个学生经过10昼夜苦战,翻阅参考书532种、1000多册,即每人查阅了40多本参考书,平均一人一天查阅4本。从7月底到8月中旬,也就是20天的时间,一本“崭新的以毛泽东文艺思想为指导,以民间文学为正宗”,长达12万字的中国古典文学史教学大纲就编出来了。接着,80万言的古典文学史讲义初稿也写出来了。

据当时的报道,南京大学学生编写教材也是硕果累累。法文专业四年级16个学生,在4天中编写了一本《法语会话》教材;德文专业四年级编就了全部德华词典卡片;俄文专业四年级编成了俄文专业教学计划和俄语词汇教学大纲;英文专业四年级编成了语法教材;中文系四年级编成了解放以来中国文学史教学大纲;地貌专业四年级编成了第四纪地质教学大纲,如此等等。在不长的时间里,南京大学共编就3250项教学大纲、教材和教具。

1959年上半年在纠“左”的过程中,中共教育部党组曾起草了《关于高等学校学生编写讲义问题的意见》,虽然肯定“教育革命”中学生和青年教师编写教材与讲义“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同时也指出,学生因忙于编写讲义,以致妨碍对各门课程的正常学习,加之学生水平参差不齐,知识准备不够,因而编出来的讲义往往不尽合用。为此,教育部党组提出:学生在学习方面的主要任务是学好学校所规定的各科课程,时间和精力应放在学习功课上,除了学习成绩好的高年级学生在不影响功课学习的前提下,可以参加一部分编写讲义和编纂资料的工作外,一般学生,特别是一、二年级学生,除特殊情况外,不要发动其参加编写讲义的工作。编写讲义主要是教师的责任,教师在编写讲义的过程中应当适当听取学生的意见,不要让学生为编讲义而编讲义,应当给教师以充裕的时间进行备课、编写讲义,从事各种研究和写作活动。各科有现成讲义可用的,应一面讲授一面修订,不一定都要用自编的讲义。

中共中央于同年5月24日批转了教育部党组的这个《意见》,认为“这些意见是对的”,要求各省、市、自治区党委,将其转发给各高等学校党委,督促各校检查执行。按照这一要求,各校学生自编讲义、教材的工作基本上停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