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6日，石家庄已经连续一周掩映在雾霾中。傍晚五时，天色渐暗，浓密的雾霾像一个巨大的纱帐罩住城市楼宇、马路、汽车、人群。整个城市在低气压下显得憋闷、压抑。马路上，大多数市民不再戴口罩。经过多次严重雾霾洗礼的城市市民已在心理上被动适应了雾霾的存在这一天，石家庄的环境空气质量指数为359，严重污染，河北省环境应急与重污染天气预警中心（以下简称“应急预警中心”）已在三天前启动了橙色二级应急响应，截至这天，预警已持续4天。从23日开始，石家庄市区三环以内开始执行车辆单双号限行。同样在这一天，石家庄市出动2773名执法人员，对上千家企业的污染排放和燃煤锅炉的污染治理进行督导检查；还有400多人散布在乡镇的田间地头，防止村民燃烧秸秆。在这几天，餐饮企业也不再被允许烧煤。在霾锁京津冀的这几日，石家庄市的霾情在河北省绝大多数城市上演。26日，除了坝上风大的张家口市空气质量为良，承德市、秦皇岛市为中度污染，其余城市的空气质量均为重度污染和严重污染。预报员的一天26日上午9点多，河北省环境监测中心的年轻科员张良注视着电脑频幕上的河北省空气质量自动监测及发布系统平台（以下简称“监测平台”），在地图上，代表各个城市大气质量状况的红色圆点从昨天中度污染的亮红色转成了一片红黑，河北大多数城市的大气治理已经进入重度污染和严重污染。在河北省，196个空气监测站在实时运转，每个小时都会上报一次监测数据，并上传到监测平台。对于张良来说，最糟糕的状况莫过于清早打开检测平台，地图上是一片浓烈的红黑色。在这种大气质量状况下，张良知道今天注定不会轻松。10点左右，他拨通了河北省气象台的电话。张良代表应急预警中心与气象中心进行会商，了解今天的气象状况，结果是——今天微风转南风小于三级。在这种气象条件下，雾霾不会消散。由于雾霾严重，张良要与气象中心加密电话会商，由每天一次增加到两到三次。但这一天，大风并没有因为会商次数增多而光临河北，严重污染状况依然持续。但好消息也同时到来，气象台预测，从26日晚上到27日，河北南部可能会有小雨，而北部张家口一带甚至可能出现降雪。这一气候条件有利于霾的消散。11点左右，据河北省各个县市的空气质量状况和气候条件，张良基本判断出，当天重污染天气会在河北绝大多数城市持续，但明天橙色预警可以解除。于是，他开始起草当天的天气预警专题报告。在污染天气状况下，应急监测中心每天要即时起草一份天气预警专题报告，并在河北省环保厅网站上公布。张良起草这个报告大概需要2个小时。12点左右，预警报告的基本内容已经出来，张良赶紧下去楼下打午餐，再不去厨师就要把饭菜撤走了。吃完午饭后，张良没时间午休，他要赶紧完成报告，连同和一张填写有当天预警情况、气象状况及气象部门领导签字完成的表格一起呈送到环保厅的领导案前批复。厅领导签字后，张良还要拿着批复完的报告返回应急监测中心，然后将重污染天气预警报告的通知传真给所有相关地市和处室。这天下午，张良大约发了35份传真。高压运转的大气处在张良中午匆匆报送文件的河北省环保厅办公大楼，一份重污染天气预警专题报告被送至大气处处长吕纹办公桌前。早上8点半，吕纹来到办公室。作为与大气防治关联最密切的处室，这份报告给她提供了河北省大气质量变化最重要和及时的信息，而这些信息将决定着她接下来一天的工作节奏。如果说应急和预警中心是重污染天气下启动的临时应急机制，那么大气处就是日常大气治理的常规机构。去年9月河北省启动治霾行动以来，环保厅大气处成立，设有7个工作人员。吕纹是在今年7月才从环保厅监察室被抽掉过来担任大气处处长，本以为就是负责一个处室，可没想到大气处身负重任，压力远远超过其他处室。去年9月，河北省大气污染防治行动计划（以下简称“大气防治计划”）实施，由省长担任组长的河北省大气污染防治工作领导小组（以下简称“领导小组”）成立，这是河北省大气防治的最高领导机构，而机构下设的办公室（以下简称“大气办”）就设在河北省环保厅大气处。省政府直属的大气办和环保厅下属的大气处是两块牌子，一班人马，这对吕纹和她的团队来说是一个考验。作为河北省大气防治的领导协调部门，领导小组要统筹制定产业结构和布局调整、能源消费结构调整、淘汰落后产能、重点行业治理、清洁生产技术改造等重大政策和措施，还要制定大气治理的考核办法，指导、协调地方政府落实实施方案，统一部署全省联防联控的工作。而作为环保厅下属职能处室，大气处主要负责环保厅所肩负的企业大气污染物排放达标等工作，但如今这只是工作的小部分。吕纹拿着一份材料说，随着该压缩的产能已经压缩，该减排已经减排，河北省的治霾空间越来越小，下一步单靠末端的治理，效果会越来越弱。所以，近日中央要求河北省尽快拿出经济转型升级的方案，而河北省政府需要各个厅局拿出关于“淘汰落后产能、转变经济增长方式”的意见。目前，大气处已经起草完成环保厅的意见报告，但是，作为省政府直属的大气办，他们要向各个厅局催要意见，汇总并最终向省政府汇报。目前，大气办正在与清华大学合作制订大气防治的评估系统，来评估当前大气防治举措的科学性，以及对大气治理效果进行评估测算，另外，还将开发出一套大气治理效果评估的指标体系。据吕纹介绍，今年底将会拿出一个初步的方案。艰巨的头号任务监测中心、大气处之外，宣传口的工作人员也在忙碌着。在APEC蓝之后，浓雾来袭，且持续数天，市民也开始利用发达的网络工具表达自己的意见。河北省环保厅新闻宣传科科长王宏亮注意到，20日，网友“大花猫”的一则《致郑州市长马懿的公开信》被广泛传播，这位市民对郑州市长和市政府的治霾效果表示不满，并提出三点措施建议。王宏亮在网帖下留言，回复“大花猫”说，APEC蓝并不是什么时候可以享受的，因为APEC期间政府采取了很多措施，但如果日常情况下把工厂都关了，当地老百姓就没工作、也没了工资，如果你是工厂的工人，你愿意吗？在新闻科所在的办公走廊里，墙壁公告栏上挂着一个记事本，里面记录着舆论监测的内容，每周媒体对河北省环保的报道都会在里面记录。而每周，王宏亮都要接到省内各个媒体记者前来打探大气治理最新情况的电话。王宏亮说，APEC过后，雾霾席卷京津冀，这是多种因素交汇形成的。一方面，在APEC期间关停的工厂复工了，工业产生的污染物开始排放；另一方面，冬季供暖开始，燃煤产生的污染物加剧了大气污染。这几天的气象条件也不利于大气污染物的扩散。他说，在APEC之后，雾霾同比往年其实是有减轻的。他给记者提供了今年前9个月全省的空气质量分析报告，报告显示，在1至9月的273天里，全省11个区市达标天数平均为113天，占41.4%；超标天数平均为160天，占58.6%。与2013年同期相比，全省平均达标天数增加了15天；重度以上污染天数平均减少了11天。
作为一个局外人很难理解这些成绩背后的努力，河北省常务副省长杨崇勇在京津冀协同发展论坛上表示，河北已进入20多年来最困难的时期。在河北省工信厅，副厅长徐振川告诉记者，在节能减排上河北省很多标准比国家标准更严格，而现在河北省正在强力淘汰落后产能，推动工厂排放设施的升级改造。吕纹说，自河北省落实大气防治计划以来，河北省都是超额完成大气防治任务的。但是重污染天气就如同发烧，烧39度和38度，公众在难受的程度上并没有明显区别。所以，每当雾霾天持续时，大气处的人总被市民、媒体追问，“你们采取什么措施了？”大气防治没有速成的办法。根据河北省制定的防治行动计划，到2017年，河北省全省细颗粒物浓度比2012年下降25%，如果达到这个目标，那么河北省pm2.5的平均浓度就会从目前的每立方米110微克左右下降到80微克左右，而空气达标的pm2.5的浓度是35微克，治霾还任重道远。